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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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十一點, 舒墨結束一天的營業，回到重新裝修的宿舍，在她那間單人房的淋浴間裏痛痛快快地沖了個澡。
洗漱用品都是從經營商店買來的。和客房配備的同款, 只不過換成了舒墨喜歡的香味。
擦頭發時, 她盯著面前的洗面奶“啊”了一聲。
說起來，小黑龍那邊的衛生間裏，好像忘記準備洗漱用具了……
舒墨看了眼時間，匆匆換上一件厚實的睡衣，跑到隔壁敲門。
咚咚。
敲過兩下, 房門應聲打開, 墨白從門縫中探出個腦袋。
少年修長的身體擋住視線, 舒墨看不見門內的景象, 只覺得從他身後隱隱透出的火光似乎比自己房間亮一些。
她了然……
某只小龍偷偷把壁爐裏的火燒得比正常情況下旺盛了許多，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
“伸手。”舒墨說。
墨白：“？”
小黑龍用表情表示疑惑，但身體的服從本能先於反應, 他乖乖伸出手。
舒墨翻動著面前只有她能看見的光屏, 迅速挑選丟了幾件到購物車裏, 點擊確定, 下單。
半空中突然出現幾種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晃了下就直直下墜, 墨白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在它們落地前全部接住了, 定睛一看，頓時有點遲疑，“這是沐浴露？”
“還有洗發水、護發素、洗面奶、牙膏、香皂、乳.液……”舒墨掰著指頭數。
然後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黑色牙刷, 放進墨白懷裏的漱口杯中，緊接著又塞了一盒面膜。
墨白看著她變戲法一樣的動作, 努力抱緊滿懷的瓶瓶罐罐，面露迷惑。
“做一頭精致小龍才會受母龍歡迎。”舒墨拍拍他的肩膀，給予鼓勵，“去吧，皮卡白。”
雖然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頭火龍，大概率是找不到母龍的，但……
墨白鄭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進去了。
聽動靜，他似乎是暫時把那些東西放在了床上。
舒墨笑了下，正準備回房間，身後的門卻忽然再次打開了，“舒墨。”
少年嗓音幹凈，喊她的名字時咬字很好聽。
舒墨不解地回身，“嗯？”
墨白的目光落在她肩頭的雪白毛巾上。
栗色長發沾染水汽，隨意披散著，水珠順發絲淌下，越過毛巾，將她那件深灰色的睡衣浸濕一片。舒墨自己並不怎麽在意，不想太晚打擾墨白，頭發也沒吹幹就跑過來，但墨白猜這樣睡覺大概會很難受。
人類是很脆弱的生物。
在極寒末世裏，玩家會因低溫而沾染負面狀態，血條降低，但並不會有所謂“生病”這一說。
結界內溫度適宜，舒墨如今已經被改造為玩家體質，就更不用擔心。
最多是衣服沒幹時睡覺會有那麽一丟丟不舒服罷了。
但墨白緊緊盯著那一片深色水漬，不知為何就是有些在意。
他忽然擡手，指腹擦過潮濕的棕發，釋放出些許熱度。舒墨只感覺一陣暖融的熱風掃過，驚訝地摸了摸，發現自己的長發竟然在轉眼間就已經變得幹燥柔順。
墨白一頓，大概也沒想到效果這麽好，對著自己的指尖凝視兩秒，收回手，“這樣不容易感冒。”
“知道了。”舒墨撚著發尾，饒有興致，“多謝啦，小吹風機。”
想不到收服魔物還有這樣的好處！
舒墨第N次感慨。
墨白：“……”
他別別扭扭，“不客氣。”
*
舒墨回到房間，將毛巾隨手丟到床上，拉開椅子在書桌前坐下。
穿越過來幾天，這張書桌她還沒怎麽用過，此時那原本幹凈的桌面上紙條堆積如山，全是想要應聘的玩家投來的簡歷，散亂異常。
舒墨把它們整理成一沓，打開桌面上光線柔和的臺燈，開始一張張仔細閱讀。
這一看，頓時有些咂舌。
這簡歷不提內容，光寫法就五花八門。有人一看就知道在末日降臨前也是求過職的卑微社畜，連自己二十年前在某某大廠的打工經歷都寫上了;有人說他在新X方學過廚藝，懇請舒墨在後廚給自己留個位置;更有一個猛人表示他可以帶資進組，只要雇了他，他那遍布光明鎮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會來旅店消費……
舒墨瞪著那張簡歷，不是很明白這個家族是怎麽異軍突起，在末世依然如此人丁興旺的。
除此之外，上到七十歲的老太太，下到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都有來應聘的。
舒墨硬著頭皮看下去，終於從那浩瀚如山的簡歷中挑選出四份符合心意的，單獨放到一旁。
這四人中，其中一位是之前光明鎮上偶遇過的旅館前臺小妹。舒墨當時在集市和她聊了一會兒，順便記住了她的名字。
那姑娘性格活潑大方，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又有旅店工作的經驗，再適合不過。加上顧笑又是舒墨來這兒之後遇見的第一位召喚師，同職業的惺惺相惜，讓她立刻敲定第一位人選。
另外兩位是對母女，簡歷似乎都是由女兒執筆，字跡清雅秀麗，格式工整，沒有任何胡亂塗抹的痕跡。她在介紹情況時提到自己行動不便，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也能勝任長時間的工作。
而她的母親非常擅長打掃整理，有長時間做住家和上門保姆的經歷，舒墨沒怎麽猶豫，便留下了這對母女。
至於那最後一人……
她嘴角抽搐了下，不由有些好笑。
實在是那張簡歷寫得太引人註目了，讓人想不註意到都困難。
對方足足寫了正反兩面，每一點空白處都填得滿滿當當，內容卻和酒店服務業毫無關系，更像一張殺戮清單。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宰殺過的魔物。
任何一頭換來的系統獎勵，都足夠支付在這裏打工一個月乃至數月的薪水了。
舒墨看了看自己開的那可憐巴巴的50點薪水，撓了撓頭。
高手的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其實舒墨有結界和墨白，短期內並不需要戰鬥型員工坐鎮溫泉，但考慮到近期的另一項發展計劃，加上這位高手要價如此低廉，她實在心動，糾結再三，最終還是將人留了下來。
*
一覺睡到天明，舒墨洗漱完畢，來到小木屋外做了個深呼吸。
山間空氣幹凈，她大口呼吸幾次，將肺內濁氣一掃而空，頓覺神清氣爽。
晨光熹微，不遠處的竹林掩在朦朧的天色下，下一秒，從中鉆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上被晨霧打濕，渾身包裹著一股凜冽的寒氣。
“墨白？”舒墨停下正在做的中學生廣播體操，詫異地看著他，“你大清早做什麽去了？”
墨白一怔，這才看到她，於是指了指身後，“我帶它們去山那邊散步了。”
舒墨這才註意到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一群小絨球。
舒墨：“？”
她脫口而出：“白絨絨還要遛？”
她養的又不是狗。
舒墨回過神， “難道所有的召喚獸都要定時散步嗎？壞了，系統沒跟我說啊，那你……”
那墨白是不是也需要？
不對，現在看情況倒更像是墨白在自己遛自己，還順便幫她這個不靠譜的主人把別的召喚獸也遛了……
舒墨大為感動。
小黑龍的省心程度簡直堪比邊牧了！
墨白看著t她的表情，猜到舒墨大概自顧自腦補了些什麽，連忙打斷她，“是白絨絨喜歡高處和有陽光的地方，但天亮之後沒時間，我就趁著現在太陽剛出來了一些，帶它們去附近的高山上看看。”
他頓了頓，“你不是讓我們搞好關系嗎？”
舒墨楞了半秒，失笑，大概能猜到不善交際的小黑龍是如何經過一番努力思考，這才想到了這個方案。
不過，帶一群外表神似小羊羔的白絨絨去曬太陽，怎麽感覺更像邊牧了呢？
“散步結束了的話，就把白絨絨借我用一下吧。”舒墨掏出一沓紙片，吩咐道，“按照上面寫的地址送過去，不要送錯人了。”
之前的招聘啟事上，舒墨特意要求應聘者們寫明家庭住址，就是為了方便之後“郵寄”回覆。
靠譜的小郵差們排隊領走各自的信紙，唧唧叫著出發了。
舒墨在底下揮揮手，忽然反應過來，懵懵地扭頭看墨白，“白絨絨還會叫呢？”
“它們高興的時候還會唱歌呢。”墨白聳肩，“只不過除了它們自己沒人能聽懂就是了。”
舒墨：“……”
別說，她還挺想聽聽的。
*
簡歷寄出後的那一整晚，顧笑都魂不守舍的。
她不停回想著自己填寫的信息，一會兒擔心她和那些高級玩家相比沒什麽競爭力，一會兒又安慰自己：高級玩家才不稀罕來爭搶這50點的工資呢。
剛放下心，沒多久又提心吊膽地回憶起自己地址填的對不對，萬一門牌號寫錯了，offer寄給別人了怎麽辦？
這麽牽掛了一夜，顧笑清晨來旅店和柴姐換班時，那濃重的黑眼圈將對方嚇了一跳。
“你看起來怎麽比我這值了一宿夜班的人精神還差啊？”
顧笑：“……”
送走不太放心的柴姐，她坐在櫃臺後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那一小片藍天發呆，忽然有些喪氣。
“早知道就把那天見過面的事情寫在簡歷裏了……”
興許這樣還能讓老板多看一眼自己那平平無奇的簡歷。
畢竟除此之外，她實在沒什麽特殊之處了——戰鬥力幾乎為零，過往經歷三句話就可以概括，長相也不起眼（幸好簡歷無需附贈照片），放在人群中瞬間就會被淹沒。
顧笑幾乎確定自己已經落選，回想起昨天發現招聘啟事那一刻的心跳加速，自嘲地笑了笑。
“篤篤”
輕輕的叩擊聲響起，顧笑擡頭便看見兩只白色絨球貼在窗戶上，因為用力過猛，一側身體被壓扁，變成一個白色的平面，像一張白色大餅。
她反應過來，剛剛連續的兩下並不是叩擊聲，而是兩只白絨絨一起悶頭撞上玻璃的聲音。
顧笑：“……”
她眼睜睜看著好似被撞暈了的小絨球緩緩滑落，消失在窗戶邊沿，連忙撲過去打開門，從地上把暈乎乎的白絨絨撿起來，還好心替它們拍了拍灰。
“沒事吧？”
註意到它們緊緊抓著的那張紙，顧笑的心瞬間提起來。
白絨絨在她掌心覆蘇，“唧唧”叫了兩聲，像在示意她拿去看。
顧笑幹咽了下，盡力說服自己不要懷抱期待，這才將折起的紙張展開——
【顧笑小姐，您好。非常榮幸地通知您，您已被成功錄用為暖暖溫泉正式員工。請於明日中午十二點在光明鎮入口處同其他三人匯合。】
看清這行字時，顧笑懵了。
來回讀了五六遍，她猛然擡手捂住嘴。
……自己竟然被錄用了？
這麽說，她以後可以住到暖暖溫泉去了？？還可以吃到那裏的員工餐？？？
狂喜在一瞬間淹沒了她。
顧笑在原地蹦跶了一分鐘，這才註意到之後還有一行小字。
【順帶一提，那天聊得很愉快，謝謝你告訴我的情報^^】
顧笑這次楞怔的時間比剛剛還要久——
害怕讓對方為難，顧笑沒好意思在簡歷裏提起兩人那天的相遇，可沒想到那位店主竟然還記得。
她眨了眨眼，忽然覺得心中淌過一股暖流，揚起唇角，轉身進了旅店。
*
劉燕小心地展開了信紙。
劉雪柔在一旁乖巧地閉著眼睛，“媽，怎麽樣？”
“哎呀，我不敢看啊，緊張死我了。”劉燕嘟囔著，話雖如此，她卻沒讓女兒來讀，“先說好啊，沒過也沒關系，說明這工作和咱沒有緣分，咱就不想這事兒了。”
劉雪柔抿了下唇，溫聲應道，“好。”
願意招殘障人士的地方不多，劉雪柔知道母親是害怕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兩人，才這樣安慰她，心中嘆了口氣。
其實她本身也沒抱什麽希望，只是陪著母親的一時興起罷了。
可沒想到，下一刻，驚叫聲在整個房間響起。
“啊啊啊啊啊！！！”
劉雪柔猛然睜開眼，神色懵懂地看著捂住嘴又哭又笑的母親。
“成功了！！我們兩個人都被錄取了！！”劉燕將信紙塞進女兒手裏，“那位老板真是個好人！！”
信紙上的字體清麗，語氣有些歉意地詢問她們能否接受同住一間宿舍——
【因為提前準備的員工宿舍數量不足……當然，屋內的床鋪會替換成雙人床，我想這樣也會更方便。】
“太好了，還是同一間宿舍，我都不用找老板換了。”劉燕喜不自勝。
劉雪柔攥緊信紙，反應過來，眼眶忽然有些濕潤。
*
接下來一整天，劉燕和劉雪柔母女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處理在鎮上殘留的事務。
畢竟接下來，他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到鎮上了。
劉燕去和自己之前做工的一戶人家告別時，隔著好一段距離就聽見了隱約的訓斥聲，女主人來開門時，臉上還帶著薄薄的慍色。
劉燕一眼看見他們手中的信紙，和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樣，驚喜叫道，“呀，小亮也選上了？”
小亮是他們家剛滿十七歲的兒子。
“劉姐，你說什麽選上了？”女主人註意到她盯著自己手裏的紙，怒氣沖沖道，“哦，你說這個啊，他背著我們去應聘那什麽溫泉，幸好今天我們倆在家，看見這拒信了，不然萬一他真的瞞著我們偷偷一個人過去了，你說這可怎麽辦？”
說完又作勢去擰小亮的耳朵，“都攔過你一次了，你不聽……”
劉燕連忙上前阻攔，隨即詫異地問：“如果選上了，那不是好事兒嗎？”
女主人頓了一下，回過味來，意識到劉燕剛剛說的是“也選上了”，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劉姐，你不會也去應聘了吧？”
劉燕爽快點頭，“對呀！我和雪柔都選上了。”
“雪柔也？哎呀，你怎麽都不提前找人商量一下啊？”女人驚叫，“劉姐，我勸你趁還沒出發，趕緊拒絕吧。”
“這不是那天時間緊張，來不及找人商量麽……怎麽了？為什麽要拒絕？”劉燕迷茫。
過去兩年裏，劉燕定期就會來他們家上門清掃一次，時間久了，這對夫妻也知道劉雪柔的身體情況，聞言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頗有深意的眼神。
男主人語重心長地開口，“我們前幾天都在鎮外刷怪，也是回來才從小亮口中聽說這暖暖溫泉招聘的事……我們的意思是，這件事絕對不靠譜。”
“你想它報的坐標，是在離這裏大半天路程的高級區域，周圍沒有城鎮，正常人誰在那裏開旅店啊？退一步說，就算旅店真的存在，誰又知道那邊究竟是什麽樣呢？所謂的員工宿舍，說不定就是好多人一起擠的大通鋪，何必舍棄好不容易打拼得來的家，去那種地方？”
“到時候萬一發現被騙了，或者薪酬和商量好的不一樣，你帶著雪柔，想跑都難。”女人也忿忿道，“這不就和過去的傳/銷一樣嗎？”
頓了下，她瞥見劉燕臉上滄桑的皺紋，嘆氣，“……更何況，小亮都沒選上，那老板擺明就是看你們普通玩家好騙。我知道劉姐你現在被喜悅沖昏頭腦，可能沒心思聽這些，但我勸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劉燕皺了下眉，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男人也推了下眼鏡。
他語氣委婉，“劉姐你也是糊塗，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知道雪柔情況特殊，正常公司誰會聘用她呢。放過去都難找工作，更別提這亂世下了……”
劉燕的臉色變了又變。
她看著角落裏被罵到眼角通紅的少年，起身硬/邦邦地告辭了。
房門關上，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聽見屋內的數落聲再度響起，這次卻是換了種腔調——
“張小亮，爸爸媽媽說什麽了來著？你看看應聘上的都是什麽人，這能是什麽好工作？”
“我跟你說，你就慶幸自己沒選上吧！！”
這對夫妻都是精英玩家，t並不是劉燕可以惹得起的，況且二人每次出手都算大方，是劉燕母女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
如果那暖暖溫泉招聘的事兒真的不靠譜，她還得回到這個鎮子來，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繼續在兩人手下做工。
劉燕心中一陣酸澀，方才的喜悅被沖淡不少，埋著頭匆匆離開。
*
第二日正午。
顧笑提前半小時趕到光明鎮入口。她在前一天交班時和老板提了辭職，本來已經做好賠償準備，但大概是這份工作不愁招不到人，老板對她臨時辭職的事竟然沒說什麽。
顧笑覺得從收到來自暖暖溫泉的錄取通知開始，自己似乎就被幸運之神眷顧了。
她懷裏抱著自己的魔物小兔子，不知時隔多少年頭一次出了城，還春風滿面地和幾個守城的高級玩家招招手，“嗨！”
守衛們：“…………嗨？”
他們疑惑地和這位樂得嘴角快咧到天上的年輕姑娘打了個招呼。
顧笑覺得自己到的還挺早，找了個顯眼的位置站著，背部卻忽然被戳了下。
“你也是去暖暖溫泉的嗎？”有道輕柔的聲音問。
顧笑回頭，低下視線，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姑娘，“對，你也是嗎？”
“對，我和我媽媽也被應聘上了。”
她身後那位中年婦女對顧笑點了點頭，眉間深深的紋路中卻像含著一抹化不開的憂愁。半頭銀絲令她看著比實際年齡更顯滄桑，一雙手飽經風霜，牢牢抓著女兒輪椅的扶手。
“抱歉哦，我媽媽心情不太好。”劉雪柔猶豫一下，鼓起勇氣問，“那個，你之前對暖暖溫泉有了解嗎？”
顧笑楞了一下，很快點頭，“嗯！店主是個特別好的人！看著比我還小呢，很溫柔，很好相處，做的料理也很好吃。”
她絞盡腦汁地說著，像要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安在那位年輕店主頭上。劉雪柔聽著，情不自禁笑起來，轉頭給了劉燕一個安撫的目光。
“只是不知道我們該怎麽過去，送來的回覆函上也沒提。”顧笑發愁道，“店主說讓我們在這裏集合，難道是雇了傭兵護送我們嗎？”
說完，意識到什麽，她趕忙又對劉雪柔說，“就是我等級很低，你們別嫌我拖後腿就行……”
只字不提對方的輪椅可能會拖慢行進速度這件事。
“你們也是要去暖暖溫泉的嗎？”
三人一怔，同時回頭。一個看著三十歲出頭，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那裏。身背重劍，留著幹練的短發，面容冷峻，散發著一股莫名的不好招惹的氣息。
就連暖暖溫泉這個頗有些溫馨可愛的名字從他口中念出來，都變得有點令人脊背發涼了。
“是、是……”
顧笑硬著頭皮問，“你是護送我們過去的傭兵嗎？”
對方蹙眉，“如果你們需要人護送，也可以。”
“從光明鎮到溫泉的一路上，應該還沒有能威脅到我的魔物。”他淡淡補充，“帶上你們也無妨。”
劉雪柔眼神微變。
溫泉所在的坐標附近A級魔物頻出，且時常能遇到游蕩的S級和領地boss，算是相當危險的一片區域。高級玩家們組起隊來自然不懼，但敢孤身一人帶著一個老弱病殘俱全的組合前往那裏……這人對自己的實力到底有多自信？
“快到十二點了。”劉燕出聲提醒。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一聲驚呼。
“臥槽，那是什麽東西？？！”
是站在城墻上守衛的高級玩家。
劍客瞬間將手搭在劍柄上，敏銳地轉頭望去。只見遠方地平線盡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影子，在雪原上高速疾馳，不一會兒就沖到近處，一路揚起大片雪塵。
顧笑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懵了，“我我我我，我怎麽覺得那玩意兒長得……像一輛小轎車啊？”
只不過通體雪白，不仔細看，甚至會和四周的積雪搞混。
顧笑：“？？？”
游戲什麽時候新增了載具啊？
顧笑：“這什麽破運營，下次有新功能上線的時候能不能發個全服更新通知……”
一旁的劍客面色大變，把她猛地拉到身後，厲喝，“別貧了，那是S級魔物擬獸！！”
與此同時，城樓上響起刺耳尖銳的警報：“敵襲——”
劍客的冷汗都下來了。
他是說過高級區域幾乎沒有能威脅到他的魔物……但也不代表，他能單挑一頭無比接近超S級的S級魔物，況且還是行動如此敏捷、讓人連逃跑的心思都升不起來的擬獸。
想到身後城內那成千上萬毫無抵抗力的老弱婦孺，他的心臟沈下去。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玩家們尖叫著後退，城墻上負責守衛的遠程玩家已經滿臉恐懼地開始吟唱，高高舉起的法杖頂端閃耀著不同顏色的光芒。
劍客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拔出劍，神經緊繃到極致。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那輛小轎車一邊風馳電掣，一邊在車頂高高舉起了一面白旗。
劍客：“……”
玩家們：“……”
嗯？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見鬼了，現在的魔物還學會投降了。
仔細一看，那旗子還是絨邊的。
白絨絨們用小毛爪子死死抓住彼此，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絨毛都往後飛，“唧唧唧！！”
——別開火！！
顧笑從半掩的城門裏探出一個頭，猶猶豫豫地看了半天，“等等，那面旗子我好像認識。”
*
五分鐘後。
劍客一頭霧水地坐進了車裏，回頭看去，城墻上站了一溜守衛，看起來和他如出一轍的迷茫。
一行四人載著滿車白絨絨，在光明鎮眾人的註目禮中遠去。
劍客擡手摸了摸短發，“我們要去的不是個溫泉旅館嗎？”
顧笑快樂地回答：“對呀！這可能就是旅館的公車吧？不用走過去真是太好了！”
這未來單位真不錯呀！
劍客：“……”
什麽家庭啊，用S級魔物當公車？
等等，那老板招他不會是為了找個公車司機吧……
慣常對實力相當自信的劍客玩家忽然有點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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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 舒墨結束一天的營業，回到重新裝修的宿舍，在她那間單人房的淋浴間裏痛痛快快地沖了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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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頭發時, 她盯著面前的洗面奶“啊”了一聲。
說起來，小黑龍那邊的衛生間裏，好像忘記準備洗漱用具了……
舒墨看了眼時間，匆匆換上一件厚實的睡衣，跑到隔壁敲門。
咚咚。
敲過兩下, 房門應聲打開, 墨白從門縫中探出個腦袋。
少年修長的身體擋住視線, 舒墨看不見門內的景象, 只覺得從他身後隱隱透出的火光似乎比自己房間亮一些。
她了然……
某只小龍偷偷把壁爐裏的火燒得比正常情況下旺盛了許多，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
“伸手。”舒墨說。
墨白：“？”
小黑龍用表情表示疑惑，但身體的服從本能先於反應, 他乖乖伸出手。
舒墨翻動著面前只有她能看見的光屏, 迅速挑選丟了幾件到購物車裏, 點擊確定, 下單。
半空中突然出現幾種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晃了下就直直下墜, 墨白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在它們落地前全部接住了, 定睛一看，頓時有點遲疑，“這是沐浴露？”
“還有洗發水、護發素、洗面奶、牙膏、香皂、乳.液……”舒墨掰著指頭數。
然後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黑色牙刷, 放進墨白懷裏的漱口杯中，緊接著又塞了一盒面膜。
墨白看著她變戲法一樣的動作, 努力抱緊滿懷的瓶瓶罐罐，面露迷惑。
“做一頭精致小龍才會受母龍歡迎。”舒墨拍拍他的肩膀，給予鼓勵，“去吧，皮卡白。”
雖然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頭火龍，大概率是找不到母龍的，但……
墨白鄭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進去了。
聽動靜，他似乎是暫時把那些東西放在了床上。
舒墨笑了下，正準備回房間，身後的門卻忽然再次打開了，“舒墨。”
少年嗓音幹凈，喊她的名字時咬字很好聽。
舒墨不解地回身，“嗯？”
墨白的目光落在她肩頭的雪白毛巾上。
栗色長發沾染水汽，隨意披散著，水珠順發絲淌下，越過毛巾，將她那件深灰色的睡衣浸濕一片。舒墨自己並不怎麽在意，不想太晚打擾墨白，頭發也沒吹幹就跑過來，但墨白猜這樣睡覺大概會很難受。
人類是很脆弱的生物。
在極寒末世裏，玩家會因低溫而沾染負面狀態，血條降低，但並不會有所謂“生病”這一說。
結界內溫度適宜，舒墨如今已經被改造為玩家體質，就更不用擔心。
最多是衣服沒幹時睡覺會有那麽一丟丟不舒服罷了。
但墨白緊緊盯著那一片深色水漬，不知為何就是有些在意。
他忽然擡手，指腹擦過潮濕的棕發，釋放出些許熱度。舒墨只感覺一陣暖融的熱風掃過，驚訝地摸了摸，發現自己的長發竟然在轉眼間就已經變得幹燥柔順。
墨白一頓，大概也沒想到效果這麽好，對著自己的指尖凝視兩秒，收回手，“這樣不容易感冒。”
“知道了。”舒墨撚著發尾，饒有興致，“多謝啦，小吹風機。”
想不到收服魔物還有這樣的好處！
舒墨第N次感慨。
墨白：“……”
他別別扭扭，“不客氣。”
*
舒墨回到房間，將毛巾隨手丟到床上，拉開椅子在書桌前坐下。
穿越過來幾天，這張書桌她還沒怎麽用過，此時那原本幹凈的桌面上紙條堆積如山，全是想要應聘的玩家投來的簡歷，散亂異常。
舒墨把它們整理成一沓，打開桌面上光線柔和的臺燈，開始一張張仔細閱讀。
這一看，頓時有些咂舌。
這簡歷不提內容，光寫法就五花八門。有人一看就知道在末日降臨前也是求過職的卑微社畜，連自己二十年前在某某大廠的打工經歷都寫上了;有人說他在新X方學過廚藝，懇請舒墨在後廚給自己留個位置;更有一個猛人表示他可以帶資進組，只要雇了他，他那遍布光明鎮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會來旅店消費……
舒墨瞪著那張簡歷，不是很明白這個家族是怎麽異軍突起，在末世依然如此人丁興旺的。
除此之外，上到七十歲的老太太，下到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都有來應聘的。
舒墨硬著頭皮看下去，終於從那浩瀚如山的簡歷中挑選出四份符合心意的，單獨放到一旁。
這四人中，其中一位是之前光明鎮上偶遇過的旅館前臺小妹。舒墨當時在集市和她聊了一會兒，順便記住了她的名字。
那姑娘性格活潑大方，相處起來十分舒服，又有旅店工作的經驗，再適合不過。加上顧笑又是舒墨來這兒之後遇見的第一位召喚師，同職業的惺惺相惜，讓她立刻敲定第一位人選。
另外兩位是對母女，簡歷似乎都是由女兒執筆，字跡清雅秀麗，格式工整，沒有任何胡亂塗抹的痕跡。她在介紹情況時提到自己行動不便，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也能勝任長時間的工作。
而她的母親非常擅長打掃整理，有長時間做住家和上門保姆的經歷，舒墨沒怎麽猶豫，便留下了這對母女。
至於那最後一人……
她嘴角抽搐了下，不由有些好笑。
實在是那張簡歷寫得太引人註目了，讓人想不註意到都困難。
對方足足寫了正反兩面，每一點空白處都填得滿滿當當，內容卻和酒店服務業毫無關系，更像一張殺戮清單。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宰殺過的魔物。
任何一頭換來的系統獎勵，都足夠支付在這裏打工一個月乃至數月的薪水了。
舒墨看了看自己開的那可憐巴巴的50點薪水，撓了撓頭。
高手的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其實舒墨有結界和墨白，短期內並不需要戰鬥型員工坐鎮溫泉，但考慮到近期的另一項發展計劃，加上這位高手要價如此低廉，她實在心動，糾結再三，最終還是將人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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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到天明，舒墨洗漱完畢，來到小木屋外做了個深呼吸。
山間空氣幹凈，她大口呼吸幾次，將肺內濁氣一掃而空，頓覺神清氣爽。
晨光熹微，不遠處的竹林掩在朦朧的天色下，下一秒，從中鉆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上被晨霧打濕，渾身包裹著一股凜冽的寒氣。
“墨白？”舒墨停下正在做的中學生廣播體操，詫異地看著他，“你大清早做什麽去了？”
墨白一怔，這才看到她，於是指了指身後，“我帶它們去山那邊散步了。”
舒墨這才註意到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一群小絨球。
舒墨：“？”
她脫口而出：“白絨絨還要遛？”
她養的又不是狗。
舒墨回過神， “難道所有的召喚獸都要定時散步嗎？壞了，系統沒跟我說啊，那你……”
那墨白是不是也需要？
不對，現在看情況倒更像是墨白在自己遛自己，還順便幫她這個不靠譜的主人把別的召喚獸也遛了……
舒墨大為感動。
小黑龍的省心程度簡直堪比邊牧了！
墨白看著t她的表情，猜到舒墨大概自顧自腦補了些什麽，連忙打斷她，“是白絨絨喜歡高處和有陽光的地方，但天亮之後沒時間，我就趁著現在太陽剛出來了一些，帶它們去附近的高山上看看。”
他頓了頓，“你不是讓我們搞好關系嗎？”
舒墨楞了半秒，失笑，大概能猜到不善交際的小黑龍是如何經過一番努力思考，這才想到了這個方案。
不過，帶一群外表神似小羊羔的白絨絨去曬太陽，怎麽感覺更像邊牧了呢？
“散步結束了的話，就把白絨絨借我用一下吧。”舒墨掏出一沓紙片，吩咐道，“按照上面寫的地址送過去，不要送錯人了。”
之前的招聘啟事上，舒墨特意要求應聘者們寫明家庭住址，就是為了方便之後“郵寄”回覆。
靠譜的小郵差們排隊領走各自的信紙，唧唧叫著出發了。
舒墨在底下揮揮手，忽然反應過來，懵懵地扭頭看墨白，“白絨絨還會叫呢？”
“它們高興的時候還會唱歌呢。”墨白聳肩，“只不過除了它們自己沒人能聽懂就是了。”
舒墨：“……”
別說，她還挺想聽聽的。
*
簡歷寄出後的那一整晚，顧笑都魂不守舍的。
她不停回想著自己填寫的信息，一會兒擔心她和那些高級玩家相比沒什麽競爭力，一會兒又安慰自己：高級玩家才不稀罕來爭搶這50點的工資呢。
剛放下心，沒多久又提心吊膽地回憶起自己地址填的對不對，萬一門牌號寫錯了，offer寄給別人了怎麽辦？
這麽牽掛了一夜，顧笑清晨來旅店和柴姐換班時，那濃重的黑眼圈將對方嚇了一跳。
“你看起來怎麽比我這值了一宿夜班的人精神還差啊？”
顧笑：“……”
送走不太放心的柴姐，她坐在櫃臺後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那一小片藍天發呆，忽然有些喪氣。
“早知道就把那天見過面的事情寫在簡歷裏了……”
興許這樣還能讓老板多看一眼自己那平平無奇的簡歷。
畢竟除此之外，她實在沒什麽特殊之處了——戰鬥力幾乎為零，過往經歷三句話就可以概括，長相也不起眼（幸好簡歷無需附贈照片），放在人群中瞬間就會被淹沒。
顧笑幾乎確定自己已經落選，回想起昨天發現招聘啟事那一刻的心跳加速，自嘲地笑了笑。
“篤篤”
輕輕的叩擊聲響起，顧笑擡頭便看見兩只白色絨球貼在窗戶上，因為用力過猛，一側身體被壓扁，變成一個白色的平面，像一張白色大餅。
她反應過來，剛剛連續的兩下並不是叩擊聲，而是兩只白絨絨一起悶頭撞上玻璃的聲音。
顧笑：“……”
她眼睜睜看著好似被撞暈了的小絨球緩緩滑落，消失在窗戶邊沿，連忙撲過去打開門，從地上把暈乎乎的白絨絨撿起來，還好心替它們拍了拍灰。
“沒事吧？”
註意到它們緊緊抓著的那張紙，顧笑的心瞬間提起來。
白絨絨在她掌心覆蘇，“唧唧”叫了兩聲，像在示意她拿去看。
顧笑幹咽了下，盡力說服自己不要懷抱期待，這才將折起的紙張展開——
【顧笑小姐，您好。非常榮幸地通知您，您已被成功錄用為暖暖溫泉正式員工。請於明日中午十二點在光明鎮入口處同其他三人匯合。】
看清這行字時，顧笑懵了。
來回讀了五六遍，她猛然擡手捂住嘴。
……自己竟然被錄用了？
這麽說，她以後可以住到暖暖溫泉去了？？還可以吃到那裏的員工餐？？？
狂喜在一瞬間淹沒了她。
顧笑在原地蹦跶了一分鐘，這才註意到之後還有一行小字。
【順帶一提，那天聊得很愉快，謝謝你告訴我的情報^^】
顧笑這次楞怔的時間比剛剛還要久——
害怕讓對方為難，顧笑沒好意思在簡歷裏提起兩人那天的相遇，可沒想到那位店主竟然還記得。
她眨了眨眼，忽然覺得心中淌過一股暖流，揚起唇角，轉身進了旅店。
*
劉燕小心地展開了信紙。
劉雪柔在一旁乖巧地閉著眼睛，“媽，怎麽樣？”
“哎呀，我不敢看啊，緊張死我了。”劉燕嘟囔著，話雖如此，她卻沒讓女兒來讀，“先說好啊，沒過也沒關系，說明這工作和咱沒有緣分，咱就不想這事兒了。”
劉雪柔抿了下唇，溫聲應道，“好。”
願意招殘障人士的地方不多，劉雪柔知道母親是害怕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兩人，才這樣安慰她，心中嘆了口氣。
其實她本身也沒抱什麽希望，只是陪著母親的一時興起罷了。
可沒想到，下一刻，驚叫聲在整個房間響起。
“啊啊啊啊啊！！！”
劉雪柔猛然睜開眼，神色懵懂地看著捂住嘴又哭又笑的母親。
“成功了！！我們兩個人都被錄取了！！”劉燕將信紙塞進女兒手裏，“那位老板真是個好人！！”
信紙上的字體清麗，語氣有些歉意地詢問她們能否接受同住一間宿舍——
【因為提前準備的員工宿舍數量不足……當然，屋內的床鋪會替換成雙人床，我想這樣也會更方便。】
“太好了，還是同一間宿舍，我都不用找老板換了。”劉燕喜不自勝。
劉雪柔攥緊信紙，反應過來，眼眶忽然有些濕潤。
*
接下來一整天，劉燕和劉雪柔母女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處理在鎮上殘留的事務。
畢竟接下來，他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到鎮上了。
劉燕去和自己之前做工的一戶人家告別時，隔著好一段距離就聽見了隱約的訓斥聲，女主人來開門時，臉上還帶著薄薄的慍色。
劉燕一眼看見他們手中的信紙，和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樣，驚喜叫道，“呀，小亮也選上了？”
小亮是他們家剛滿十七歲的兒子。
“劉姐，你說什麽選上了？”女主人註意到她盯著自己手裏的紙，怒氣沖沖道，“哦，你說這個啊，他背著我們去應聘那什麽溫泉，幸好今天我們倆在家，看見這拒信了，不然萬一他真的瞞著我們偷偷一個人過去了，你說這可怎麽辦？”
說完又作勢去擰小亮的耳朵，“都攔過你一次了，你不聽……”
劉燕連忙上前阻攔，隨即詫異地問：“如果選上了，那不是好事兒嗎？”
女主人頓了一下，回過味來，意識到劉燕剛剛說的是“也選上了”，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劉姐，你不會也去應聘了吧？”
劉燕爽快點頭，“對呀！我和雪柔都選上了。”
“雪柔也？哎呀，你怎麽都不提前找人商量一下啊？”女人驚叫，“劉姐，我勸你趁還沒出發，趕緊拒絕吧。”
“這不是那天時間緊張，來不及找人商量麽……怎麽了？為什麽要拒絕？”劉燕迷茫。
過去兩年裏，劉燕定期就會來他們家上門清掃一次，時間久了，這對夫妻也知道劉雪柔的身體情況，聞言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頗有深意的眼神。
男主人語重心長地開口，“我們前幾天都在鎮外刷怪，也是回來才從小亮口中聽說這暖暖溫泉招聘的事……我們的意思是，這件事絕對不靠譜。”
“你想它報的坐標，是在離這裏大半天路程的高級區域，周圍沒有城鎮，正常人誰在那裏開旅店啊？退一步說，就算旅店真的存在，誰又知道那邊究竟是什麽樣呢？所謂的員工宿舍，說不定就是好多人一起擠的大通鋪，何必舍棄好不容易打拼得來的家，去那種地方？”
“到時候萬一發現被騙了，或者薪酬和商量好的不一樣，你帶著雪柔，想跑都難。”女人也忿忿道，“這不就和過去的傳/銷一樣嗎？”
頓了下，她瞥見劉燕臉上滄桑的皺紋，嘆氣，“……更何況，小亮都沒選上，那老板擺明就是看你們普通玩家好騙。我知道劉姐你現在被喜悅沖昏頭腦，可能沒心思聽這些，但我勸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劉燕皺了下眉，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男人也推了下眼鏡。
他語氣委婉，“劉姐你也是糊塗，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知道雪柔情況特殊，正常公司誰會聘用她呢。放過去都難找工作，更別提這亂世下了……”
劉燕的臉色變了又變。
她看著角落裏被罵到眼角通紅的少年，起身硬/邦邦地告辭了。
房門關上，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聽見屋內的數落聲再度響起，這次卻是換了種腔調——
“張小亮，爸爸媽媽說什麽了來著？你看看應聘上的都是什麽人，這能是什麽好工作？”
“我跟你說，你就慶幸自己沒選上吧！！”
這對夫妻都是精英玩家，t並不是劉燕可以惹得起的，況且二人每次出手都算大方，是劉燕母女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
如果那暖暖溫泉招聘的事兒真的不靠譜，她還得回到這個鎮子來，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繼續在兩人手下做工。
劉燕心中一陣酸澀，方才的喜悅被沖淡不少，埋著頭匆匆離開。
*
第二日正午。
顧笑提前半小時趕到光明鎮入口。她在前一天交班時和老板提了辭職，本來已經做好賠償準備，但大概是這份工作不愁招不到人，老板對她臨時辭職的事竟然沒說什麽。
顧笑覺得從收到來自暖暖溫泉的錄取通知開始，自己似乎就被幸運之神眷顧了。
她懷裏抱著自己的魔物小兔子，不知時隔多少年頭一次出了城，還春風滿面地和幾個守城的高級玩家招招手，“嗨！”
守衛們：“…………嗨？”
他們疑惑地和這位樂得嘴角快咧到天上的年輕姑娘打了個招呼。
顧笑覺得自己到的還挺早，找了個顯眼的位置站著，背部卻忽然被戳了下。
“你也是去暖暖溫泉的嗎？”有道輕柔的聲音問。
顧笑回頭，低下視線，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姑娘，“對，你也是嗎？”
“對，我和我媽媽也被應聘上了。”
她身後那位中年婦女對顧笑點了點頭，眉間深深的紋路中卻像含著一抹化不開的憂愁。半頭銀絲令她看著比實際年齡更顯滄桑，一雙手飽經風霜，牢牢抓著女兒輪椅的扶手。
“抱歉哦，我媽媽心情不太好。”劉雪柔猶豫一下，鼓起勇氣問，“那個，你之前對暖暖溫泉有了解嗎？”
顧笑楞了一下，很快點頭，“嗯！店主是個特別好的人！看著比我還小呢，很溫柔，很好相處，做的料理也很好吃。”
她絞盡腦汁地說著，像要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安在那位年輕店主頭上。劉雪柔聽著，情不自禁笑起來，轉頭給了劉燕一個安撫的目光。
“只是不知道我們該怎麽過去，送來的回覆函上也沒提。”顧笑發愁道，“店主說讓我們在這裏集合，難道是雇了傭兵護送我們嗎？”
說完，意識到什麽，她趕忙又對劉雪柔說，“就是我等級很低，你們別嫌我拖後腿就行……”
只字不提對方的輪椅可能會拖慢行進速度這件事。
“你們也是要去暖暖溫泉的嗎？”
三人一怔，同時回頭。一個看著三十歲出頭，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那裏。身背重劍，留著幹練的短發，面容冷峻，散發著一股莫名的不好招惹的氣息。
就連暖暖溫泉這個頗有些溫馨可愛的名字從他口中念出來，都變得有點令人脊背發涼了。
“是、是……”
顧笑硬著頭皮問，“你是護送我們過去的傭兵嗎？”
對方蹙眉，“如果你們需要人護送，也可以。”
“從光明鎮到溫泉的一路上，應該還沒有能威脅到我的魔物。”他淡淡補充，“帶上你們也無妨。”
劉雪柔眼神微變。
溫泉所在的坐標附近A級魔物頻出，且時常能遇到游蕩的S級和領地boss，算是相當危險的一片區域。高級玩家們組起隊來自然不懼，但敢孤身一人帶著一個老弱病殘俱全的組合前往那裏……這人對自己的實力到底有多自信？
“快到十二點了。”劉燕出聲提醒。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一聲驚呼。
“臥槽，那是什麽東西？？！”
是站在城墻上守衛的高級玩家。
劍客瞬間將手搭在劍柄上，敏銳地轉頭望去。只見遠方地平線盡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影子，在雪原上高速疾馳，不一會兒就沖到近處，一路揚起大片雪塵。
顧笑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懵了，“我我我我，我怎麽覺得那玩意兒長得……像一輛小轎車啊？”
只不過通體雪白，不仔細看，甚至會和四周的積雪搞混。
顧笑：“？？？”
游戲什麽時候新增了載具啊？
顧笑：“這什麽破運營，下次有新功能上線的時候能不能發個全服更新通知……”
一旁的劍客面色大變，把她猛地拉到身後，厲喝，“別貧了，那是S級魔物擬獸！！”
與此同時，城樓上響起刺耳尖銳的警報：“敵襲——”
劍客的冷汗都下來了。
他是說過高級區域幾乎沒有能威脅到他的魔物……但也不代表，他能單挑一頭無比接近超S級的S級魔物，況且還是行動如此敏捷、讓人連逃跑的心思都升不起來的擬獸。
想到身後城內那成千上萬毫無抵抗力的老弱婦孺，他的心臟沈下去。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玩家們尖叫著後退，城墻上負責守衛的遠程玩家已經滿臉恐懼地開始吟唱，高高舉起的法杖頂端閃耀著不同顏色的光芒。
劍客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拔出劍，神經緊繃到極致。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那輛小轎車一邊風馳電掣，一邊在車頂高高舉起了一面白旗。
劍客：“……”
玩家們：“……”
嗯？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見鬼了，現在的魔物還學會投降了。
仔細一看，那旗子還是絨邊的。
白絨絨們用小毛爪子死死抓住彼此，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絨毛都往後飛，“唧唧唧！！”
——別開火！！
顧笑從半掩的城門裏探出一個頭，猶猶豫豫地看了半天，“等等，那面旗子我好像認識。”
*
五分鐘後。
劍客一頭霧水地坐進了車裏，回頭看去，城墻上站了一溜守衛，看起來和他如出一轍的迷茫。
一行四人載著滿車白絨絨，在光明鎮眾人的註目禮中遠去。
劍客擡手摸了摸短發，“我們要去的不是個溫泉旅館嗎？”
顧笑快樂地回答：“對呀！這可能就是旅館的公車吧？不用走過去真是太好了！”
這未來單位真不錯呀！
劍客：“……”
什麽家庭啊，用S級魔物當公車？
等等，那老板招他不會是為了找個公車司機吧……
慣常對實力相當自信的劍客玩家忽然有點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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